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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2015年初,农历马年即将过去,羊年即将到来,县城里突然热闹起来。腊月二十七,人们正在补充年货,北堂市场的喧闹声音中,听得出喜感。

    “细爷,生意好啊!”

    “春子回来了?广州的钱挣到了的,看你这样子,几闪呢。”

    这是一个摊主跟一个顾客的对话,不要被他们的语言所欺骗,他们其实年纪差不多大。

    这里是湖北的一个小县城,距离武汉百把十里远,在今天这个从幼儿园都讲普通话的年代,三十岁以上的人,还保留着家乡土话的亲热。

    容城是县城,历史算来已经有三千多年了,据说春秋某位诸侯定国于此,东汉时期为军事重镇,很少有人留意这段历史了。反正,长江边上的古城,历代战争是少不了的。

    葛校长身后的女婿是省城的袁处长,如今也四十多岁了。他记得,刚来容城拜见未来岳父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他就被容城人的称呼搞懵过。

    误会与尴尬在当时是让人脸红的,但今天回想起来很是喜剧。时间长了,袁处长也就习惯了,甚至也熟练地使用当地称呼,来给岳父一家的亲友打招呼了。

    这里最奇特的称呼就是:爷和爹的意思是反的。比如父亲辈的人,容城人称之为爷。比如父亲的弟弟,你可以称他为细爷。而爷爷的弟弟,你得叫他细爹!

    当然,对亲爷爷的称呼,在大街边上就经常听得到:爹爹!

    虽然袁处长也算是学识渊博,但在岳父面前,对于历史与风俗文化,是不敢多话的。尤其对于容城古往今来的事,岳父就是专家。葛校长,县志编撰委员会多年不变的主要成员,可不是吹出来的。关于这个父亲与爷爷称呼颠倒的事,究竟有什么掌故与历史,袁处长是不敢问的。

    袁处长在家也算是说一不二的人,不是他有本事,是因为老婆太贤惠。但是,只要提到岳父,打心眼里,他都是尊敬的。他二十年前就悄悄给老婆说过:“咱爸是没有缺点的人。”至今,他也算在省城识人无数,但仍然这样认为。

    袁处长的老婆是葛校长最小的女儿,所以,在子女辈中,是最年轻的。今天,袁处长提前回到容城,是因为岳父安排腊月二十八,全家吃团圆饭。

    “小袁啊,你们一家三口过年,大年三十回他爷爷奶奶家吧,你们带孩子,腊月二十八到我这里来团年,所有人都在这一天来,好不好哇?”

    明明是他为了让女儿在婆家过除夕,牺牲自家团圆的时间,还问女婿好不好。他就是这样的人,总是为别人考虑。当年袁处长与葛小千金谈恋爱,第一次到葛校长家来时,提着一大堆礼物,站在门卫室。

    “师傅,我找葛校长,请开下门。”

    “喔,找葛校长啊”那门卫大概也已经五六十岁了,以为袁处长是葛校长的学生,说到:“莫说,学生看老师的,数葛校长的多,他这个人啊,好人有好报。”

    当时的袁处长还是个科员,年轻人有些好奇,追问了一句:“你说他哪里好呢?”

    “他啊,一天不做好事,心里就过不得!”

    这句话把当时的小袁震惊了,因为从小到大,从来没听人这样评价另一个人。

    而此时,葛校长已经八十五岁了,门卫也不知道换了多少个,还是那个院子,还是那些树木,人却换了不少。老一代的,死的死、病的病,像葛校长这样能够自由出门走动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

    葛校长表面看起来身材又高又瘦,但身体却出奇地健康。他七十岁时,还能够骑自行车带着孙女上下学,买菜做饭都是自己动手。

    自从过了八十岁,孙辈们都已经长大了,也不需要他接送和煮饭烧火了,他也就不骑自行车了。当然,这也是子女极力劝阻的结果。这么大年纪的人,万一从自行车上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刚过八十后,他还经常上街买东西,四处逛逛,参加文化宫老年人的聚会,找老熟人谈天闲聊,听听那些拉胡琴的,看看那些走象棋的人。过一年把,就不怎么去了,除了买东西,也不闲逛了。

    “跟我一辈的人,要么出了远门,要么出不了门了。”葛校长说到这些时,眼神就有些黯淡。家人知道,他所说的出远门,就是故去的人。出不了门的,就是病重在家或者在医院的人。

    这是一个传统小县城,人们之间几乎都扯得上关系。有一个新到的县委书记上任前,省里某容城籍领导给他介绍:“容城那地方小,是个人情社会。这样跟你打比方吧:如果一个餐馆有三桌客人,容城本地人会发现,有一桌里有他的老表,另一桌上,坐着他一个湾子的人。”

    所谓湾子,跟其他地方的村子是差不多的意思。湖北是千湖之省,容城的湖泊大概也有百十来个,自然把地理环境分割为无数个湖汊河湾。一个湾子的是正宗老乡,老乡之间最疏远的关系,也可以称之为老表了。

    前面所提到的北堂市场两人的称呼,也有可能是按旧时的辈份来的,摊主只是辈份比顾客高,也许他们原来就是发小。

    从前年起,葛校长就有一个仪式,总要到两个地方去一趟,总是在腊月最后几天,在所有外出工作的容城人回乡的日子里,盛装出行。

    今天,他中午吃过饭,就催促夫人桂老师快点。而桂老师总在镜子面前整理头发,女儿刚给她的头发染黑,她总觉得有些地方没染到位,怕出门后,看起来有点杂乱。

    “小袁莫急啊,你妈总是要讲究一下。”葛校长反倒安

    慰起女婿来。今天葛校长又要座女婿的车,到他的老家去一趟。

    “不急,不急,时间早着呢”。不是因为袁处长涵养好,而是因为,今天要去的地方,实在是太近了。

    葛校长的老家,原来叫葛家大湾,其实现在已经是城里了,前两年房地产开发,作为城中村,所有人都搬上了楼房,但是,还都聚居在一块,人在,亲情就在,葛校长是要去打招呼的。

    前年开始,过年前就去,为什么有这个仪式呢?葛校长的大女儿最了解,她曾给小妹说过:“我爸偶尔会重复那句话:七十三、八十四,他怕他再也看不到故乡人了。”

    这其实是古代两位圣人的寿数。孔子活了七十三岁,孟子活了八十四岁,而接受过孔孟之道的葛校长,仍然无法摆脱这种潜意识的文化暗喻,尽管他坚定地反对迷信。

    如果是个外地人,肯定不知道这里叫葛家大湾,因为这个楼盘的名称叫:富丽花园。而葛校长从他参加工作以来,在这里就没有住过了,他离开这块土地已经六十多年了,但他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因为这里有他的根:亲人。

    “细爷,细娘”,那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头发都花白了,但精神还可以,农村生活的痕迹刻画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刻画在他伸出的粗糙老茧的双手里。“我是建伢,你们还记得我不?”

    袁处长赶紧给对方递烟,对方招呼到:“细姑爷也来了?”

    葛校长笑到:“你都有孙子了,不好叫建伢了。”

    “哎,你是我亲细爷,再老,在你面前我总是伢,乱不得的。”对方是葛校长大哥的儿子,葛校长在兄弟中排行老幺。他的兄长与姐姐,都已经去世多年了。袁处长在好几次春节期间,遇到这些岳父的后辈来拜年,也就熟悉这些人物关系了。

    “那不是细爹细奶吗?”那边过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过来了。

    “来来来,叫太!”

    “太!”小孩怯生生地叫了一声,桂老师摸了摸孩子的头,答应了一声,给女婿使了个眼色,女婿当然有准备,给孩子一个红包。按这边的规矩,第一次见面的孩子或者新媳妇,长辈是要给红包的。

    “你不是到浙江打工吗?么时候回来的?”

    “细爹记性真好,还记得我在浙江打工。这房子修好后,就回来了,孩子要上学了,我就不准备出去了,就在容城找个工作,陪老人孩子,也好。”

    “你又有手艺,拆迁了又有钱,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你回来工作,好哇!”葛校长总是好哇好哇个不停,这是他在葛家大湾所呆的半个小时说得最多的词。

    袁处长最感惊奇的是,跟岳父打招呼的起码有二十来个乡亲,他居然每个人都记得,包括这些人的职业家庭及姓名。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本事,尤其对一个八十几岁的人来说。

    这些年来,容城人外出工作的人太多了,只有腊月底,才会陆续回来。所以,今天葛校长的第一个仪式,就是看故乡亲人,当然,这个故乡离他现在的家不远,开车只需要二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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