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的壶盖儿与中国的壶盖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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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壶盖儿为什么会啪啪啪地响？

    铁壶里的水顺着壶嘴往外窜，滴在炉口上，滋啦啦地升腾起一股白色热汽。壶里的水开了，壶盖儿发出啪啪啪有节奏的响声。

    英国孩子瓦特，看见眼前这只壶盖啪啪作响的铁壶，后来发明了蒸汽机，推动了英国工业革命的进程；作为中国孩子的我，小时候也曾看见一只壶盖啪啪作响的铁壶，为解决肚子挨饿的问题，后来从业媒体，尽写些个不招人待见的杂文。同样的铁壶，产生的却是不一样的梦想。

    瓦特的发明创造源于那只铁壶，而我对食物的渴望也同样源于那只铁壶。区别仅在于一个奔了精神，一个奔了物质。瓦特的精神后来又变了巨大的物质，而我的物质并没有变多大的精神。瓦特是在什么情况下，对那只铁壶感得兴趣，已无从考证；而我是在肚子挨饿的情况下，见到了那只壶盖啪啪作响的铁壶。那一年我七岁，刚上小学一年级。那一年文斗和武斗交替着在全国上演。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学校的操场上支起一只很大很大的铁锅，煮肉的香味不时地飘过来。我的职责是等铁壶的水开了喊一声大人们。望着当年瓦特发明蒸汽机的铁壶，荷枪实弹的武斗队员打着饱嗝说着脏话走来走去，我除了吞咽口水之外，就是靠无穷的想像丰富自己的辘辘饥肠。在我的记忆里，闻那股煮肉的香味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享受。以至于在后来的四十年中，再也没有闻到过当年那么香的肉味。正是出于对当年那股肉味的向往，我曾把会不会煮肉作为找媳妇的主要标准。四十年后的今天，医生提醒说血压高到了临界，必须告别我的最爱——猪肉。我相信科学是正确的，可我抵挡不了四十年前那股香味的无情诱惑。

    壶盖为什么会啪啪啪地响？这个问题困扰我四十年，到现在仍无结果。有结果的就是我糟糕的知识结构。在童年的记忆里，没有学过课本，语文学毛主席语录，数学学珠算，更多的时候就是到村口站岗，盘查过往群众，防止阶级敌人破坏和捣乱。村外稀疏的枪声，常令我惊慌失策的跑回家，造反派斗地主富农的喷气式，也令我心惊肉跳地夜里失眠。我的兴趣集中在发现“半夜鸡叫”式敌人，对壶盖啪啪作响的问题想都没有想过。大概瓦特的童年是很单纯的那种，对世间的一切未知都想问一句为什么，拥有一个孩子感知世界的一切权利。在这一点上，我的童年比瓦特复杂多了。那时我想的更多的是跟一个孩子毫无关系的国家大事。甚至我会毫无来由的遐想自己的父母会不会跟阶级敌人有瓜葛？我整日处于假想的亲情和革命的抉择之中，这种糟糕情绪到了大学毕业才有所缓解。单纯的瓦特，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探索科学奥秘；复杂的我们，谁有多少空闲去想自身以外的事情？

    有时候我想，中国的壶盖儿和英国的壶盖儿存在差异，还是像橘生淮南淮北一样水土不服？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强则国强。但愿后辈多一些瓦特，少一些如我者只会说些不痛不痒的废话，除了指手划脚之外一无所长。可悲的是，我儿子刚上一年级，他所在的班级，四十个学生三十个领导，真让人担忧。就算我把缘引瓦特发明蒸汽机的那把铁壶拿来，任壶盖如何作响也不会引起我儿子的注意。因为我儿子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曾经存在过一只那么不同凡响的铁壶，更不明白英国的壶盖儿与中国壶盖儿区别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