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那些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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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什么树林，你酒瓶倒倾

    你和泪饮酒，在什么树林，把亲人埋葬

    那天偶然去校园北区，发现二号楼前正大肆翻修，原本安稳地隐藏于海报栏后的几条石椅竟不知哪里去了，绿荫荫的小花园，只找见老树的影子，和黄土皑皑。

    也是在乍暖还寒的春天，我第一次穿过校园，特意奔这个地方而来。一群人散坐在几条石椅上，有说有笑，我几乎谁也不认得，更不知道他们将会是我的朋友。穿着旧皮衣、挂着黑框眼镜的韩旭招呼我坐下，说起电影的事。是的，我是为电影，为了给蓝写采访的稿子，巴巴地慕这个爱电影的人之名而来。结果，发现了这一群人。

    我想起那时天气很温和，他们中午常不由自主聚到那里，一起听赵扬做的音乐节目，或是分享各自又搜罗了什么书和电影光盘，或是什么也不做，只是为了去那儿呆上一会儿。于是每次经过，我都习惯性地张望，为他们固守在那里而感到幸福。然而，却又怯于近前，因为我只是他们的朋友，而非一份子。

    我想起那时几乎每周大家都会在“雕刻时光”相遇，缩在同一片黑暗里看上两个小时的电影，然后无所畏惧地踏上清凉如水的白颐路。那家咖啡馆的主人是一对年轻的夫妇，男的是台湾人，女的头发松松系于颈后，气质清绝。

    我想起他们坎坎坷坷搞起的短剧展。演出那天我早早地去了，坐在前排，看他们快乐地忙碌着。屠瑛换了发型，很美。钱婕跟在孙珩身旁照料音响，像个孩子。而柳剑秋仍是一头长发，一袭黑衣。王艳娥演得真好，当她揉着头发喃喃地说“我们是幸福的——对，应该告诉他们我们是幸福的。”我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当时却并不知是为了什么。赵扬演到最高潮泪盈满眶，这个外表有点儿冷峻的“异族少年”泄露了一颗极敏感的心。我记起了终场灯亮我的仓惶逃走。我的朋友们富有得叫我痛苦，他们美好得——令我心碎。

    我想起秋天和他们坐在学校外的小餐馆里闲聊，说了不少俗人说的俗话，笑得一塌糊涂。回去睡觉的路上，王艳娥大声唱着歌。

    我想起很多让我笑出声又想流泪的事，很多根本不算事情的细节。我想起啤酒的味道、夜色的味道，和我最痛恨的香烟的味道。我想起灰色的孙珩、黑色的赵扬、不知哪里去了的里文皓，和将要不知哪里去了的韩旭。其实一向不喜欢太个人化的文章，但今天，我想起了我的那些朋友；为了戈达尔，为了jim morrison，为了顾城和王小波，我想起了他们。

    石椅上的聚会在石椅消失前就渐渐风化了。他们有了各自新的生活，我也有了我的。后来发现其实他们没什么了不得，这世上爱电影的人多得很，可是，我还是想起他们。

    有人从遥远的北方写信来，让我再读读海子。于是我翻到这一页：

    哪辆马车，载你而去，奔向远方

    奔向远方，你去而不返，是哪辆马车

    20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