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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热烈冗长的喘息与激情过后,银幕全黑,反白的标题,字字打动着观众“戴上吧!保险套行销公会建议你。”

    灯光变亮,简报小组成员开始在客户的脸上巡礼,希望得知他们的反应——一丝赞同,有点头,有震惊,还有其他表情。几乎有志一同的,七位保险套大王低下头,在笔记本上记录,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反应。

    佛莱适时跳出来,打破沉默。“很震撼,不是吗?很聪明的点子!当然,是满经典的。但是,我认为,这正好切合今日社会,在电影院里的杜比音乐效果下,绝对震撼,这就是你们的市场,电影院和mtv。再搭配上海报、销售点、收音机及t恤,麻烦一下幻灯片,泰莉。”

    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佛莱带领着这批沉默的观众,从佐证的资料,收音机广告到陈设于酒吧与车站里经过重新设计的贩卖机及t恤——“你们每个人都可以带走一件t恤。”接着是另一段广告影片。

    佛莱挥了鼻涕,坐了下来,会议室再度弥漫一阵沉默。赛蒙身体靠向资深保险套大王。

    “第一印象如何?”

    资深保险套大王抽了一口雪茄,看着会议桌上保险套公会最年轻的成员,他才接下父亲的棒子,接手了“卫生用品供应公司”先从地位较低者发表感想,最后在上位者才能据此发表意见。

    “布莱安,你想这么做吗?”

    布莱安清清喉咙,翻翻笔记本“是的,我必须说,这家公司采取了相当震撼的手法。非常震撼,很明显的,我有一两个问题——有些稍做保留,在还没看过详尽的背景资料之前就骤下定论,可能言之过早,我明白,这些资料包含在简报的文件中。”他停下来吸了一口气。

    赛蒙心想,又来了。为什么这些混蛋不直截了当地说出他们真正的想法呢?他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明亮开朗而有感情。“我相信,你们将会发现,我们几乎无所不包,如果能听到你们对这广告的反应,就更有意思了。”

    “是啊,说的没错。”布莱恩在他的笔记本里搜寻,希望能找出一句能让他下得了台阶又可以保持守势的语句。在公会做成决议的时候独排众议,可不是件高明的事。维持中立,对,就是维持中立,先逃避再说,万一公会投票结果不支持这家广告公司。公会就像艘船,不容动摇。大家必须要有共识。卫生用品供应公司应该遵守团队精神。“是这样的,刚才我说过,这个切入角度十分震撼,我相当有兴趣好好详阅这些文件,看着贵公司如何达到这样的境界。”布莱安取下眼镜,果决地加以擦拭一番。

    接下来,类似强调公司重要性的言论持续发表,仿佛跳了两个小时的踢跳舞,其中夹杂着暧昧的称许与小心翼翼的斟酌。赛蒙得集中注意力,才能免于打哈欠。为什么总是如此?立即的否定不是比这样冗长的反刍斟酌更痛快吗?起码会议时间会缩短许多。但是,他还是陪着笑脸,点着头,神情显得十分专注,在资深保险套大王说,他们必须回去仔细研究这份提案,因为这份提案相当有趣,需要多开几次会,才能做成这么重大的决议时,他应声说好。同样一出令人发闷、没有决议的老戏码再度上演。

    在客户鞠躬离去后,同样的会后检讨在会议室里展开。不被重视的研发总监首先发难指责,佛莱则因为缺乏对其创意的回应而显得斗志全失,其他人也显得无精打采。在丽莎进来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她交给赛蒙一张纸条,立即粉碎了这短暂的松弛,上面写着:萧太太在会客室,她说必须见你。

    赛蒙到了会客室时,正好见到他的前妻对着乔登眨动着她的眼睫毛,而乔登则整理着自己的仪容,轻浮地抚顺自己的头发。乔登在晚宴中桌底下不安分的动手动脚,一向闻名于外。而他这个习惯是卡洛琳与赛蒙昔日经常开玩笑的话题。他们称他是“摸腿族”因此尽量避免将他与客户的老婆安排坐在一起。

    “哈罗,卡洛琳,你好吗?”

    她的睫毛不再眨动,笑容从嘴边消失谈去。“哈罗,赛蒙。”

    乔登突然记起自己有个重要的约会。他说:“老朋友,很高兴再度看到你,不过,我真得走了。”他挥挥手道别,朝电梯走去。

    “要到我办公室吗?”赛蒙跟着眼前的长腿与短裙,走出会客室,穿越丽莎回避的眼神。他关上了门。

    “想喝点什么吗?”

    她故作优雅地摇摇头。“对我而言,现在喝酒嫌早了。”

    赛蒙耸耸肩,走到角落边的小冰箱。他犹豫地跳过威士忌,叹了一口气,倒了一杯沛绿雅。卡洛琳选在皮沙发的一端坐了下来,开始吞云吐雾——她急急地抽了几口,在呼气时,掸了掸烟头。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我过得极不如意。每天要受那些杀人不见血的建筑工人的气。”她用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指掸掸烟灰。她手指上的蔻丹正好与唇色互相呼应。她的鳄鱼皮鞋则与鳄鱼皮包互做搭配。她身上的深褐色毛质套装,与其谈褐色的秀发,一深一浅,丝质衬衫将她淡蓝色的眼珠衬托得格外出色。赛蒙心想,她一定花了一整个早上,才打扮好赴圣罗兰素餐厅午宴的装扮,而且还经过了发型设计师的一番折磨。他惊讶而欣喜地发现,自己已经不再觉得她迷人了。

    他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什么事?”

    “我觉得来找你,比通过律师来得文明。”

    “我们已经找过律师了,”赛蒙啜了一口沛绿雅“记得吗?还是你想看看账单?”

    卡洛琳叹了口气。“赛蒙,我一直试着理性一点。你没必要掐着我的脖子不放。”她看着他,拉扯着裙子,直到它几乎覆盖到她的膝盖。不要想入非非。

    “好吧!我们就理性一点!”

    “是房子的事情。他们根本没有弄清楚房子的价值,没有人搞得清楚。窗帘、画作,还有厨房,天啊,那厨房,简直是恶梦。你根本不知道。”

    “听起来和上次一样。”

    卡洛琳摁熄了手上的烟。“一点也不好笑。每一件小工程,都超出他们所说的价钱。我是说,真的超出许多。”当她看着赛蒙时,眼睛瞪得斗大,赛蒙记得她的这个神情,她紧接着就要宣布一个花大钱的消息。“现在,他们每个人都要钱。”

    赛蒙说:“这个嘛,不就是他们这班人令人讨厌的小毛病。”他在心里盘算,多久以后她会提出一个数字,粉饰的客气什么时候会被眼泪或歇斯底里所取代。他觉得有些事不关已,而且觉得无聊。自从他们分居以来,相同的戏码不知上演了多少回。

    卡洛琳误将他的平静,当成接受,开心地笑了。赛蒙心想,她的牙齿真美,齿如编贝,这是被纽约一个强盗敲诈了二万五千美金的成果。她说:“我知道,最好来找你。我知道你可以理解的。”

    “你在说什么?”

    “是这样的,很难说得清楚、因为还有一两”

    “说个大概。”

    “好吧,三万,最多三万五。”

    赛蒙走回吧台,斟满了杯子。他看着卡洛琳,她又点了一根烟。

    他说:“最多三万五,让我搞清楚。我帮你买了房子,你和你的律师建议了装潢的预算,我也同意了,你也认可,目前为止,我没说错吧。”

    “应该是”

    “应该是一笔预算。你知道预算的意思的,不是吗?预算就是一笔固定数目的钱。”

    卡洛琳拿着烟在烟灰缸里乱戳。“不要把我当成你公司的小主管一般说话。”

    “为什么不行?你还不是把我当成出纳在说话。”

    “三万五对你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你那么有钱。我的律师说,你可以负担得起。他们可以”

    “你的律师都是贪得无厌、不老实的混蛋,他们虚报账单,要我帮他们的小孩付钱上学,直到他们上伊顿公学。”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瞪着彼此。卡洛琳的脸因为憎恶而变得紧绷。稍后,如果赛蒙再继续讲下去,这股憎恶就会演变成啜泣,如果连啜泣都发挥不了作用,接下来就是咒骂了。赛蒙看看自己的表。

    “真的很抱歉,但是我还有个会议要进行。”

    卡洛琳嘲弄地模仿他说:“我还有个会议。”她把头发拨到后面,仿佛它激怒了她似的。“你永远有会要开。我们的婚姻就卡在无数的会议之间。我根本不能算嫁给你,而是嫁给一家广告公司。”她嗤之以鼻“如果这还能叫做婚姻。忙得没时间去度假,疲倦得没力气出门,没力气”

    “卡洛琳,这个我们以前已经讨论过了。”

    “现在,我只想要个家,你却无法接受。”

    “我只是没法接受把三万五浪费在该死的垫子上面。”

    卡洛琳站了起来,她快速而愤怒地将香烟丢入包包,拉平自己的裙子。“好吧,我总是试过了。我不是来这里让你咆哮的。回去参加你宝贵的会议吧!”她走到门边,打开门,好让丽莎可以听见她的最后一句话:“我的律师会和你联络。”

    赛蒙本想回到会议室,却还是决定不回去了。重点究竟何在?他们不是拿得到这笔生意,就是拿不到,而现在他一点也不在意。他穿上外套,向丽莎道别,接着走入傍晚熙来攘往的街道之中,回到卢兰门的公寓。

    恩尼斯走出厨房,手还在围裙上擦,不可置信地挑高了眉毛。

    “实没想到你会在八点钟以前回家。发生了什么事?工厂烧掉了吗?还是那些保险套大王结束营业关门大吉了?”

    “不,恩,他们来过了,卡洛琳也是。”

    “哦,亲爱的,你看起来不太愉快,我想你可能需要喝点什么。”他一面在杯中倒入威士忌加上冰块,一面继续说道:“这一次又是什么情况?住在伦敦上流住宅区,钱不够用?那个年轻女子,永远不乏新点子。”

    赛蒙特自己扔进椅子,恩尼斯把酒递给他,然后弯下腰帮赛蒙解开外套的扣子。“如果不把扣子打开就坐下来,看起来就好像一把六角形的手风琴。”

    “没错,嗯,干杯。”

    “哦,我差点忘记了。有个外国人留话给你,她说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恩尼斯吸了口气,往下俯视赛蒙“她并没有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好消息,所以我猜大概是私人的事。”他站在赛蒙的上边,仿佛打了一个大问号。

    赛蒙笑了,这是今天的第一遭。一定是妮珂。“我猜是有关我车子的排气管。”

    “好了,亲爱的,我可不想窥人隐私。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总之,她留了个电话号码给你。”恩尼斯虽然不以为然,不过还是机灵地闪进了厨房,还关上了门。赛蒙点上雪茄,回想起他在普罗旺斯的那几天天气温煦、光线明亮,还有古铜色的乳沟,之后便走到电话旁。

    “喂?”

    “妮珂,我是赛蒙,你好吗?”

    “我很好,谢谢你。你的车子好了。那个怪物终于把你的车修好了。希望他没偷拆体车上的音响。”她大大咧咧地放声大笑,赛蒙真希望看见她。

    “我好想自己过去拿车,不过,不太可能。公司事情太多,我会找人去拿车。”

    “是那个超级绅士吗?”

    “谁?”

    “就是帮你接电话的人啊。听他说话,感觉非常正直。”

    “啊,那是恩尼斯,对,我会找他过去。你会喜欢他的。”

    电话那头稍有停顿,赛蒙可以听见妮河擦火柴点烟的声音。

    她说:“我有个好点子。我在伦敦有个早期认识的好朋友,她总是盛情邀约我去找她,干脆我把你的车开过去,一定很好玩的,不是吗?”

    “是很好,不过”

    “你不放心让我开你那昂贵的宝贝车。”

    “我当然信任你开我阿姨最好的一部脚踏车。”

    她再度笑了。“就这样说定了?”

    “一言为定。”

    赛蒙放下话筒,吹着口哨走进厨房。恩尼斯洗着碗,抬头看着赛蒙,接着喝了一杯白酒。“我感觉到有人的心情好转,我必须说,这个维修厂工人的声音好有气质哦!”“她会帮我忙,把保时捷开过来。她真好!”恩尼斯狐疑地斜视着赛蒙“在这个残酷的世界,要找到一个善心的天使是多么不容易啊!”“恩,你该见见她。”

    “亲爱的,我会的,我会。”

    夜里沁凉如水,妮珂加了件外套,穿过空空荡荡的村落中心,只见一只狗痴心地等在肉铺外边;她接着来到旧警察局。赛蒙似乎很高兴接到她的电话。真可惜他不能来。她心里有个想法,不过得看赛蒙是否真像他所说的——厌倦了广告业。英国人这么说,心里未必这么想。他们总是边笑边抱怨。

    她站在那里,看着旧警察局的门,接着穿过混凝土地板,来到墙面的一个开口。卢贝隆上空的明月,在下面的平台上撒下了柔和的月光,未完工的游泳池边堆满了苍白的石块。妮河试着想像它未来的模样——周边美景如诗如画,照明灯投射着,音乐与笑声索绕着;而不是此刻沉吟的风声与强风拍打着墙边水泥袋的声响。

    她决心在到伦敦之前,做点研究,也许先去找公证人(notaire)。生意人总是需要数字与细节。如果他真像他所说的那般倦怠,应该会认为这个点子相当有趣。或者他只是在午餐时想博得对方的同情?英国人有时候很难信赖,他们那种嘲讽的幽默感及夹带着怒意的冷静,真令人搞不懂。她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这么渴望与他重逢。

    当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碰触了她的脚踝,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瘦骨如柴的猫在她的脚边绕,它的尾巴竖起,嘴巴张开,无声地打着招呼。“怎么样?你觉得如何?他会喜欢这个点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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