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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小说网 www.yyxsw.org,最快更新绮色佳最新章节!

    他怎么可以那么笨,他连忙松开蔷色的手。

    他应当一早自蔷色眉梢眼角看出端倪。

    只见蔷色心思有点恍惚,可是有掩不住的复杂神情,既高兴又无奈且为难。

    那叫她的声音,是何等沉着与自信。

    贾祥兴不由得退后一步。

    他听得自己轻轻说:“适适做了一大盘肉酱意粉。”

    蔷色点点头。

    “你若不方便过来,我取来给你。”

    “麻烦你了。”

    贾祥兴回家去。

    他妹妹看见他笑嘻嘻过去,灰头灰脑过来,不胜讶异。

    “发生什么事?”

    “蔷色的男朋友来了。”

    “她向你介绍?”

    “不,我没见到他。”

    “那你怎知那是他?”

    贾祥兴枕着双臂“我感觉到。”

    “我这就过去拜会他。”

    “你顺便送食物过去吧。”

    “喂,别颓丧,不到最后一步,不知谁胜利。”

    “你说得我好像有机会下场决战似。”

    “反正是零,不打这场仗白不打。”

    适适捧着食物过去。

    来开门的是一高大英俊的男子,他需欠身迁就适适的高度,他亲切地笑道:“你必是贾小姐了。”

    适适凝视他。

    他只穿着普通衬衫西裤,可是整个人看上去是那样潇洒自然,身体语言可亲之至,他马上接过她手中盘子,并且延她进内。

    适适后悔叫哥哥打这一仗,她不应对亲生同胞花言巧语。

    适适也看到了蔷色,慢着,她应当心花怒放才是,为何反而脸带愁容。

    噫,她同他的关系可能有点复杂。

    适适坐下说及天气,怎么样整天没有一个人客上门等等,然而扯到下雪实在可怕等。

    他们静静听她发表意见。

    适适终于识趣地的告辞。

    回去同哥哥报告:“他好似比她大彼多。”

    “长得怎么样?”

    “我所见过最富魅力男士。”

    “哗,你的职业便是看男人,见识无比广阔,所言不虚。”

    “谢谢你。”适适啼笑皆非。

    “他如约会你,你会出去吗?”

    “你开玩笑,天涯海角,在所不辞。”

    听见妹妹如此说,贾祥兴怔住了。

    适适不会说谎。

    “为什么?”

    “那是一个使女人觉得像女人的男人。”

    “啐,我使你觉得像什么?”

    “妹妹。”

    “因为你真是我的妹妹。”

    “不,某些异性从不令我们心跳,他们永远是兄弟、同事、好友。”

    贾祥兴悻悻然“我不幸就是这一类。”

    适适不再谈这个话题。

    贾祥兴把窗打开一条缝子,雪片纷纷窜进来,可是一遇暖空气,马上融化。

    他寂寥地回到自己房间去。

    早上,雪停了,市政府铲雪车天未亮就开始操作。

    蔷色捧着热茶杯在窗口看街道风景。

    利佳上在沙发上醒来,问道:“交通如何?”

    “步行最快。”

    “学校可开放?”

    “听收音机才知道。”蔷色笑嘻嘻“同幼儿园生一样听特别新闻报告。”

    “你希望逃学一天?”

    蔷色转过头来“我一向是好学生。”

    “过来这边。”

    蔷色并没有走过去,皆光靠着窗,身形苗条。

    利佳上叹口气。

    半晌,他说:“我该出门去办事了。”

    蔷色缓缓走向前,蹲下挫他身边“我一直纳罕,靠在这样的胸膛之上,滋味如何。”

    她轻轻把脸靠上去。

    她听到他心跳,体温汨汨转到她脸上。

    利佳上问她:“感觉如何?”

    “你仍穿着衬衫。”

    他揭开毯子“多谢你提醒我,我得换件衬衫,行李袋放到何处去了?”

    蔷色亦唤醒自己“我给你做早餐。”

    “一块无牛油面包与一杯清茶即行。”

    “你是我所认识节食最成功的人。”

    利佳上笑笑。

    他也是少数清晨起床就好看的人。

    他淋浴包衣。

    蔷色知道他行李里起码带着半打白衬衫。

    “百货公司几点开门?”

    “你要买什么?””

    “女同事托我买件银色面子羽绒外套给她女儿。”

    蔷色骇笑“银色,那是一种可以穿在身上的颜色吗?”

    利佳上笑了“有人喜欢。”

    “所以这世界多姿多彩。”

    他们又开始回避对方,尽谈些不着边际的话。

    罢欲出门,适适过来问:“要不要同一辆车?交通非常挤塞。”

    利佳上涸仆气“我要到皇后区探朋友。”

    适适只得耸耸肩离去。

    利君对蔷色说:“朋友对你很好。”

    “出外靠朋友。”

    上一句是在家靠父母,可是,甄蔷色并无父母。

    无论在何处,她靠的都是自己。

    怎么样说每一句话,怎么样走每一步路,都小心翼翼,没有表示怕人家觉得她冷淡,太过热情又怕人家嫌弃,无论坐同站,都似多了一只手或是一条腿,那种感觉,真是卑微伤心。

    再沉默、再低调,一个无人纵容的孩子仍是多余的孩子。

    即使将来出人头地,名利双收、家庭幸福,那烙印是永久的烙印。

    她陪他去买礼物,试穿示范,售货员劝她也买一件,她连忙双手乱摇。

    深蓝色对她来讲已经很好。

    利佳上忽然觉得肚饿,买路边热狗来吃。

    蔷色坐在路边等他。

    “你要迟到了。”

    “不怕,十一点才有课。”

    “我送你,放学我来接。”

    “小心驾驶。”

    她还是迟到了。

    讲师与同学都以诧异目光看着她。

    脱下外套在角落坐下,蔷色发觉白衬衫上有一点黄色芥辣印子。

    这一点芥辣分明是陪利住上刚才吃热狗时溅上。

    她坐得有那么近吗,不是有大衣罩着吗,白衣上的渍子往往来得最神秘不过,而且,芥辣是无论如何洗不掉的渍子。

    蔷色比往日更加沉默。

    讲师不知说了什么,蔷色没听到,她惘然抬起头,耳朵都烧红了。

    放学时蔷色拨电话给利佳上,他显然在车上,马上回答说:“告诉我怎么走。”

    蔷色把地址说清楚。

    “给我二十分钟。”

    她到图书馆坐下。

    史蔑夫看到她,马上走到她身边。

    “放学去喝杯热可可。”

    “我有约。”

    “你有约?”他假装大吃一惊“谁会约你?”

    “信不信由你,”蔷色微笑“自然有人。”

    “我得问此君是谁。”

    “朋友。”

    “你初到本地,何来朋友?”

    蔷色但笑不语。

    史万夫无论如何不服气。

    片刻时间到了,蔷色挽起背包。

    史蔑夫静静跟在她身后。

    蔷色已无暇理会是否有谁跟在她身后,走出校门,看到自己的车子便忽忽奔过马路。

    史蔑夫呆呆看着她。

    只见一高大男子打开车门让她上车。

    对面马路并不是那么远,史蔑夫可以清楚看见她如花笑靥。

    她从来没有为谁那样笑过。

    车子驶远良久,这金发小子仍然呆呆站在马路上。

    在车厢里蔷色擦着冰冷鼻子“去何处?”

    “周末无事?”

    “没有。”

    “去拉斯维加斯。”这当然不是真的。

    蔷色笑弯了腰“好呀。”

    “不,去威屁斯。”

    那是陈骑罗最钟爱的城市。

    蔷色苦涩地思念继母。

    “到伦敦。”

    “一定要到别处去吗?”

    “我知道了,到长岛。”

    “好的,一言为定。”

    “太冷了,我渴望脱掉衬衫。”

    “那最容易不过,让我们到墨西哥。”

    利君看她一眼“我以为你会说家中最暖和。”

    蔷色低下头微笑“你一直在等我先有表示。”

    他温柔地说:“那是不对的,我人已经主动来到你面前。”

    蔷色仍然微笑“我无此勇气。”

    利佳上低声问:“你另有他人?”

    “没有。”

    “那么,我可以等。”

    蔷色落下泪来。

    “我不会催你。”

    “对不起。”

    “谁也没有做错,何用道歉。”

    他把车停下来,拥抱她。

    “你会等我?”

    “永远。”

    “永远是很长的一段日子。”

    他微笑“在我的年龄不是。”

    那一天,他搬到酒店去住。

    蔷色微笑“你怕人说话。”

    他没有解释,只是笑笑。

    后来才知道他特地来参加的会议便在酒店举行。

    蔷色坐在一角看他发言,他有一股自然的学者风度,他知道他的功课,有比而来。

    资料充份,言语简洁幽默,听众反应热烈。

    会后蔷色帮他收拾讲义,有人问:“这位漂亮的小姐是”

    他顺口答:“甄蔷色小姐。”

    从前他会说:“我的女儿。”

    现在,蔷色失去了原有的身份,可是将来的新身份又未敲定。

    她笑笑不语,心中却有一丝凄惶。

    周末过后,利佳上折返多伦多。

    “有时间过来看看。”

    蔷色颔首话别。

    寒假头一个星期她原本打算与贾适适一起到迈亚米度假。

    她等他来叫她,可是他让她自己作决定。

    蔷色踌躇得很厉害。

    适适劝:“听从你的心。”

    蔷色叹口气“我的心从来不予我忠告。”

    适适笑“我的也是,可是它说什么?”

    “它叫我到多伦多去。”

    “那么去好了。”

    蔷色意外“我以为你会反对。”

    适适温和地说:“可能是一个错误,你与他只能相处一段短时期,但又怎么样呢,你才十九岁,不犯错又似乎不像年轻人。”

    蔷色不住点头。

    “我会给他一个意外。”

    适适竖起一只手指“千万不要给任何人意外,详细把日期时间通知他。”

    蔷色很为难,她额角冒出亮晶晶的汗珠。

    适适知道,只有一个人在最爱另一人之际,任何一点点小事,才会引起如此大踌躇。

    她非常同情蔷色。

    适适扬着手,叹着气“去吧去吧,给他意外吧。”

    蔷色收拾简单行李,乘飞机到多市。

    在飞机场她想拨电话到他宿舍,可是心想不过尚余二十分钟车程而已。

    她叫了出租车。

    到他门口按铃时是黄昏七时。

    这时才认为适适所说十分真确,他要是不在家可怎么办呢。

    但是他来找她,也从来不预先张扬。

    蔷色按铃。

    听到脚步声传来,她十分高兴,可是门打开了,蔷色一怔,应门的人竟是一名金发女。

    几乎百份之九十的金发全是染的,深棕色的发根露了出来,未及补染,约近三十岁的她脸上有点泛油,妆褪了一半,可是略具风姿。

    她看着蔷色问:“找谁?”

    蔷色沉着应付:“利教授。”

    “利出外替我买香烟。”

    蔷色说:“那我进来等他。”

    那女子忽然冷笑一声“你是他学生?你可有预约?”

    蔷色忽然很尖锐地答:“我是他的女儿,我同他终身有约。”

    那女子退后一步,面露诧异尴尬之色。

    蔷色进屋,乘胜追击:“他没告诉你吗?”

    顺手打开所有窗户,皱着眉头。

    她转过头去“一有人抽烟,整间屋子都臭。”

    然后在最好的一张沙发上坐下,双目炯炯地看着那女子。

    那女子适才的自信忽然消逝,她不知如何应付屋主女儿无礼的控诉。

    蔷色发觉女子身上穿着混合人造纤维料子制的一套紫色衣裙,半跟鞋已踢得十分残旧,这是北美洲典型白领女打扮,年薪约三万美元左右。

    蔷色忽然吃惊,她掩住了嘴,这等刻薄的目光莫非似她生母。

    养母感化了她,可是她身体里流着生母的血,一到要紧关头,遗传因子会得发作,简直情不自禁。

    罢才一连串动作是多么叫人难堪。

    就在这个时候,利佳上推门进来。

    他一眼看到了蔷色,愣住。

    假金发女郎连忙上前“利,她是你的女儿?”

    利佳上马上笑“你们已经互相介绍过了,蔷色,真是意外的惊喜。”

    齿色冷冰冰地坐着,不为所动。

    那女子犹豫一会儿,取饼架子上一件大衣“利,我先走一步,明日在办公室见。”

    可是蔷色的坏因子一发不可收拾。

    她伸出手来“香烟呢,”自利佳上处取饼纸袋,塞到女郎怀中“别忘记你的香烟。”

    利佳上错愕地站在一旁,不知如何应付这个场面。

    那女子勉强一笑“再见。”

    利佳上还想说什么,被蔷色凌厉目光阻住,她在女子身后大力关上门。

    她冷笑“你不是想送她回家吧。”

    利佳上骇笑“你怎么会忽然出现,而且举止言行统统不像甄蔷色?”

    女客一走,蔷色静了下来“不,也许这个才是真蔷色。”

    “你好吗,你没有事吧。”

    “我很好,我无事。”

    “那位小姐是我的临时秘书,好心来帮忙处理文件,慢着,我为什么要对你解释?”

    蔷色质问:“你让她在屋内抽烟,还替她做跑腿去买香烟?这种洋妇一个铜板一打。”

    利佳上大吃一惊“你并不认识她,为何仇视她?”

    “因她有非份之想!她前来启门之际先仇视我。”

    “那不是真的。”

    “我的感觉错不了。”

    利佳上看着她“你语气似一个妒意不可收拾的爱侣。”

    “我,妒忌那洋妇?”蔷色提高声线。

    利佳上笑出来“更像了。”

    蔷色剎那间恢复了沉静忧郁本色。

    “你到多市来度假?”

    她轻轻答:“不,我来邀请你私奔。”

    利佳上显然仍在介怀“你倒处告诉别人你是我女儿,还如何私奔?”

    “我以为你一向不管别人说些什么。”

    “可是我却十分关心你说些什么。”

    “我这次特地来同你吵架才真。”

    蔷色站起来拉开大门。

    “慢着,”利佳上抢过来“你以为你要走到哪里去。”

    他紧紧把她搂在怀中。

    蔷色听得他深深叹息一声。

    “对不起在你同事面前失态。”

    “你是第一个管我的人。”

    “我远远不如绮罗大方可爱。”

    “绮罗叫我永远怀念。”

    “她仍然在生多好,我亦不会有非份之想。”

    这不是真话,她一直觊觎他的胸膛。

    “来,看看这里的客房。”

    蔷色说:“我还算幸运,假使她穿着睡袍来开门,吃不消兜着走的是我。”

    利佳上这时已完全原谅了她“那你要在清晨来。”

    “你会吗?”

    “不一定,看情形,一个男人是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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