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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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拾老家旧居，见房间角落有一双旧布鞋，鞋的底子已经磨得不成样子了。由于时间之久，已经很难分辨出鞋的颜色是灰的还是黑的了。凭着自己的记忆，这双布鞋是母亲做的。她曾陪着我多年，直至去城里上了初中。

    那时节，村里的每户人家床头的墙壁上，都挂满了一排排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新布鞋，成为乡村里一道独特的风景，我穿得第一双布鞋就是我奶奶做的。

    那时候，我刚刚进入学堂不久，由于家里穷，根本没有钱买鞋。我穿的大部分鞋都是奶奶顶着昏黄的煤油灯、戴着老花镜，一针一针做出来的。

    奶奶做的布鞋很精致，好看，千层底、灯草呢鞋面、鱼眼扣、装饰鞋带、鞋扣松紧带，一样都不少，方头圆尾，左右分明，标准地单布鞋样。除了鞋底和鱼眼是白的外，其余一片墨黑。穿着这么好看的布鞋，走在伙伴跟前神气十足，有面子极了。每逢奶奶把一双新的布鞋递到我前面时，总是很和蔼地说：“乖孙子，穿上让奶奶看看合适不合适？”听到奶奶这么一说，我总会很乖地穿上新布鞋，然后再奶奶面前跑上几圈，并把脚抬得好高好。这样三番五次地重复着，总会把她逗得合不拢嘴

    这是十几年前得事了，如今奶奶已经离我们而去很多年了，可是每每想起奶奶让我试穿布鞋的情景，心中不禁有一种揪心的痛。

    后来，我更喜欢穿母亲做的布鞋了，母亲做的布鞋，布料结实，鞋底硬棒，穿在脚上，走路平稳、放心、舒适，不会担心在半路上鞋底断裂或者布面撕破等。

    母亲做布鞋的时候是有讲究的：一、大部分选在农闲时间，二、天气要好，三、人也要多，一般都是邻居的婶婶们在一起相互商量着做。这样显得气氛热闹，还可以相互交流做布鞋的经验。在一个阳光明媚、云淡风轻的日子里，左邻右舍的母亲们，便又一个喊一个地会聚在一起，像开什么重大会议似的，这就是母亲做布鞋的时间到了，她们每个人都拿把小凳子，围坐在哪个婶婶家的大门口旁边，拿出剪刀和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旧书和报纸，指指点点地开始酝酿她们的做鞋的计划。在有经验大嫂的巧手指导下，每个人根据自己家人脚的大小和胖瘦，然后剪出了满意的鞋样儿。我们小孩子，则围在母亲旁边，东瞧瞧、西看看，还时不时地用手去摸母亲剪出来的鞋样，跟着抽凑热闹。看见那一双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鞋样，发现有的鞋样正和自己的小脚差不多大小的时候，就一把捏在手里，很高兴地摇着母亲的手不停地问：“妈，这是在给我做鞋吗？”母亲忙得顾不上回答，我便反复摇着再问几次，得到答复后，便兴高采烈地蹦起来，大声向伙伴们炫耀说：“我有新鞋子穿了！我有新鞋子穿了！”那一刻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好像马上就能穿到母亲做的那双新鞋子一样。于是，每当母亲和邻居的婶婶们做鞋子的情景，便在心底有一种强烈期盼和渴望。

    在那样一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里，由于兄弟姐妹比较多，衣食等基本问题都没有得到完全解决，一双结实的布鞋，也是一种珍贵的礼物，它往往是老大穿了老二穿，哥哥穿了妹妹穿，直到布鞋破得不能穿为止，做母亲的每年都会给自己的孩子做一双结实平稳的布鞋。那成百上千匀称的针脚，每一针一线的缝合，如果不是怀抱着一腔亲情，是绝不会有这样的耐心和精致的，如果不是心里怀着一片爱意，也决不能做得这么精致、美丽的，一双布鞋，就是一只载满爱的小舟，推着它的主人，走向那风雨坎坷、飘摇迷茫的人生远方。

    前不久，我看见我的一个朋友，穿着他老家母亲亲手做的一双布鞋，令我好不羡慕，不由地想起自己的家乡，想起我的奶奶，想起我母亲做布鞋的情景、想起青石板、想起穿着布鞋和伙伴们一起疯跑的童年一种浓浓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迅速弥漫了我，把我的心境带离这个充满喧嚣和浮躁的物资世界。

    如今，母亲年龄大了，我也很多年没有穿母亲做的布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