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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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和学生头、大笑、小号的连衣裙说“bye-bye”时，我就知道童年早已经走远。这么多年，当别人用一脸的沉醉描述自己的童年时，我总是装作在想别的事情，关于童年一直是我讳莫如深的话题。

    曾几何时“中年”两字象个大大的惊叹号横埂在我的心头，仿佛喝茶时不小心把茶叶吞到了喉咙一般不适。婚姻中的我，丢掉了少年的意气和壮志凌云，一颗心在柴米油盐中风雨飘摇。我除了经常写一些只有自己才懂的文字，几乎忘了外面世界的精彩，也忘了外面世界的无奈。或许是中年的生活过得太平淡了，蓦地有一天我偏执地认为我可以矫情地说说我当初认为并不快乐的童年。这正应了那句老话：失去时方觉可贵。

    我的家史一直象个魔咒一样影响着我的父辈，当然，也稍稍地影响了我年幼时的心情。没有人能想像得出：一个人在生命受到威胁时还选择要钱不要命的人有着怎样的血统，我曾祖父就是那样的人，他当年是个小镇上赫赫有名的大财主，一批土匪绑架了他，要家里人送钱去赎人，家里人还没来得及把钱送到，我的曾祖父在那个非常寒冷的冬夜里，脱光了身上的棉衣，只穿一个裤衩，往回跑，听说他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一是不让衣服成了土匪在追赶时抓扯的把柄，二是为了不穿棉衣跑得更快，可他真的跑回家后，却得了伤寒，很快就离开了他的心爱的钱财，也离开了他的家人，那时我爷爷还有几个月才出世――我爷爷成了个遗腹子。当时地方上的人除了遗憾我曾祖父的不明智外，还非常佩服其胆量（我是我听后唯一感到唯一自豪的）。

    爷爷是个很有学问的国民党军官，这都间接地造成了我父辈的不幸。父辈们在文革中都经历了许许多多的我不忍用语言描述的磨难。到了我这辈，就生活在一个被现在的我们称这为故乡的一个村子。纵然文革与我无关；纵然我的童年与饥饿无关，家里依然到处充满着让人呼吸不畅的令人快乐不起来的气氛，首先是父母的做人的态度，他们总是小心地处世，低调做人。至今记得父母常教导我们的话：静卧常思已过，闲坐莫论人非。纵然如此，还会有不堪的话如冰凌一样穿刺着我的耳膜，那发生在弟弟和邻家的小朋友玩耍发生冲突时，彼时的邻家大人从屋里冲出，指着我弟弟断声喝道：“地主家的秧苗！”我拉着弟弟往家跑，不知谁家的小狗在我的脚步下呻吟几声，阳光阴险毒辣地尾随而至，噼叭地敲打着我的背影、风儿卷着泥土飞进我的双眼，我哭了吗？或许。若干年后我真的想回敬那人两个字：愚昧！可当时我除了深深的愤怒和放大的心跳，一名话也没敢说。回家后，挨批的还是弟弟，父母从未去别人家讨过公道，或许他们把“公道”已看得太淡泊了。

    从此，我变得非常敏感又充满幻想，我常觉得星星的一闪一闪是对着我在眨眼，自以为月亮中的嫦娥也会经常开口叹息那时的我想改变现状的愿望高过头顶，甚至到了病态的程度，我可笑地幻想有一天，大路上会尘土飞扬，尘土之前是一辆轿车，而轿车是开往我家的，它将载着我们全家离开那个让我充满不安和恐惧的地方，而我最大的恐惧是来自于我家后面的那条河，那河里曾淹死过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是受不了离婚的打击投河自尽的。可是幻想终就是幻想，那救世主的车始终没有出现。直到我十二岁，我一直生活在那个到处充满鸡鸭鹅腥臭的村子。不过，期间倒是来过一个特殊的亲戚，其实也不是亲戚，是我爷爷的一个战友的儿子，来自北京。他来的目的，我已全然不记得，只记得他说过北京的袜子是可以和毛线那样秤着卖。可能是我纯真的脸上写着与年龄不相称的内容，也可能是我幼稚的眼神里隐藏着过多的期盼，他端详了我一会说了句让我现在想来都觉得内心慰贴得无以复加又无地自容的话，他说：“这孩子挺倔强、也很聪明，将来肯定有前途。”遗憾的是那叔叔的话没应验，我除了上学时成绩一直不错，作文一直是老师点评的范文外，再也想不起曾经的那些想入非非的梦想了。

    说起我的梦想，用现在时髦的话说：可真够炫的。因为打小学三年级开始作文起，老师们就说我的文采不错，于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梦想想就出现在我的日记中，我在那里面用钢笔工工整整地写着四个大字：理想――作家。从那以后，我到处摘抄好的名句子，僻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僻如：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十万越甲可吞吴；僻如：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总之都是一些豪气冲天的句子。然而理想不是光想就行的，要付诸以艰苦卓绝的行动，我却没有。所以我是个背判自己的诺言的人，也是个被儿时的梦想抛弃的人。

    除了上学之外，除了幻想之外，我的大多数时间都放在疯玩上了。那时的我，除了不会爬树，不会游泳，男孩子们会玩的我几乎无所不能，包括钓鱼，还包括开小型的拖拉机。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身上有着一股野气、一种冲劲。每天，当倦鸟飞回老树；当蛙声弥漫整个田野；当月亮拔开云层，把小草的筋络和自行车的骨骼照得忽明忽暗时，我还会在星空下玩一些不知名的游戏。疯跑一天后，我会在夜里梦见一只浑身长满眼睛的怪兽紧跟着我，然后我就逃到了悬崖边，脚下一滑，我就像一片枯叶一样下落下落然后就是惊醒，然后就是双腿抽筋那样的充满时代迷惑和少年斗志的日子维持到我十二岁，后来我们全家就离开了那个村子。我后来就淡忘了那曾经让我不堪的话语，淡忘了那条让我因恐惧而深深颤栗过的小河。

    其实，童年婉如人生长河中的一块巨大的岩石，任流年飞逝，也丝毫无损它的颜色，也无法摧毁人们对它的记忆。当曾经粉嘟嘟的小脸，都无可逃避地蒙上岁月的沧桑时；当经历了一些成年的沉稳、圆滑、思念、无耐时；当看着我们的孩子沉浸在动画片和麦当劳的幸福之中时肯定会有一些儿时的记忆在您中年的心中复活，有一些话似压在唇边、呼之欲出，就象此时的我一样，我确信。

    童年似踩着碎步的花神，悄悄地走远了，只有用心去感受时，才会嗅到其淡淡的余香。